【影片旁白】
白天,當一般人正忙著的時候,中央市場是一片冷清清的,可是晚上一到了午夜,雖然沒有雞啼,也不必打卡,中央市場就像一鍋滾沸的開水,喧嘩了起來。掀開這個熱鬧序幕的,是這些經過了幾十公里、幾百公里,像參加馬拉松的賽車一般,由全省各地趕來的大卡車。他們帶來的貨色可真不少,有一簍簍的蔬菜、一箱箱的水果、還有整大片鮮紅的牛肉、豬肉,活蹦亂跳的鮮魚和一籠籠好像要上戰場的雞鴨。等這些遠方客人都到齊了,然後搬運聲、吆喝聲、叫賣聲就在中央市場裡高揚起來了。
50年前的中央市場本來是一片空地,當時台北市近郊的菜農,因為這裡正好是萬華和大稻埕兩個繁華市區的交界處,又靠近迪化街的南北百貨中心,就紛紛挑著各種蔬菜到這兒來叫賣,後來設攤的人越聚越多,就形成一個固定的市集了。但是露天設攤,日曬雨淋實在不好受,況且來採買的人也不方便,於是大家就集資設立市場。
民國18年9月1日,中央市場正式開始營業,今天台北市250萬居民每天所吃的雞鴨魚肉、蔬菜水果都完全由中央市場來供應。每天,從這裡吞吐出去的食物不下百萬公斤,每天在這兒進出的貨車也有萬輛之多,還有3、40萬的人直接或間接靠著這塊地方來生活,他們犧牲睡眠,不管是晴是雨都辛勞地工作著,不僅養活了他們的家人,也使全市市民獲得了豐富的食物。
—蔬菜市場—
中央市場內,蔬菜市場的規模最大,蔬菜的來源是由散布在全省各蔬菜產地的中間商,在當地收集以後,每天用卡車趕運到中央市場內蔬菜承銷人的手中,蔬菜承銷人再把蔬菜分包整理以後,就批給各小市場的零售商和沿街叫賣的菜販手上。我們每天所吃的蔬菜由生產的菜農開始,經過中間商、中央市場的承銷人和零售攤販三道手續以後,再加上運費和蔬菜由於運輸而生的損耗,我們付出的蔬菜價格就常是產地的3倍到3倍半了。雖然轉手的利潤很優厚,但是中央市場的菜販們還是很辛苦的。平常他們每天半夜2點就得開始工作,把產地送到的蔬菜洗的洗、去皮的去皮,然後分出等級訂出價格,這樣一直弄到第二天的中午,等零售商把菜都買走了,才算鬆了一口氣。菜販大多數是全家大小一起動手,父親管進貨、年輕力壯的則管磅秤、頭腦靈活的管記帳、母親則帶著其他大小洗洗刷刷,整理分類。當然,生意大一點的承銷人,一家子人手還嫌不夠,會找些小伙子來幫忙,但他們不是夥計,而是學徒。這些學徒除了吃老闆的、住老闆的,每個月還有2千塊左右的薪水,薪水雖然不多,但是這些學徒待上2、3年之後,大多數就能自立門戶,也開始做承銷的工作了。做學徒,除了每天要幫助清掃菜攤、洗滌蔬菜和送菜給顧客以外,就要學會怎麼樣記帳。記帳是一門大學問,一般菜販都有兩本帳,這並不是記假帳、逃稅,而是一本帳記每天進貨的數量、進價和當天市場的價格,這本帳是跟各地的中間商結帳用的,也是菜販的成本帳。另一本是跟零售商的交易往來帳,某甲批去多少菜、某乙還欠多少錢,上面都記得一清二楚,零售商常有賒帳的習慣,這本帳就是菜販向零售商算帳的唯一根據了。
—魚市場—
中央市場內的魚市場是唯一有拍賣制度的市場,當初訂立的本意是希望達到供銷平衡的目的,現在因為有資格進場參加拍賣的人有限,這個制度的優點就打了個折扣。不過因為有拍賣制度,魚市場的價格還是比其他市場要公道些。魚市場內有鯊魚部、箱魚部和零售部三個地方,在這裡標售的魚類,除了零售部的活魚是由魚販直接向各地的漁塭採買而來的以外,所有遠洋海魚和內地的淡水魚,都是台北漁會向各地漁會直接批來的。其中海魚都是由最靠近台北的基隆漁會供應。放在簍子裡的都是淡水魚,箱子裝的則鹹水魚跟淡水魚都有。除了活魚以外,其他魚類都是冰凍處理過的,因為一般遠洋漁船要15天到30天才能回港一次,撈蝦的船也要一星期才能把貨帶回來。現在魚市場內領有魚牌,可以進場拍賣的約有5百人左右,這是「大牌」。而各市場的魚販要批售魚借去賣,就要向大牌分領出去,這是「小牌」,一共有3千人左右,我們每天所吃的魚類就由這些魚販來供應。箱魚部和鯊魚部的隔壁是魚的零售市場,在這賣魚的人一半以上都有親戚關係。以李家來說,他們除了三兄弟以外,還有兩個出嫁的姐妹都在這兒賣魚,一家人在一起工作可以互相照應,十分方便。您不要小看這5個魚攤其貌不揚的,卻是李家的財富呢。一個魚攤在十幾年前可以賣3萬多塊,現在則雖然有人出價18萬還沒有人肯賣呢。就算有人肯賣,攤位的登記人永遠是最初的那一個,即使原登記人死了也不變更,所以花18萬買到手的攤位,只不過是一份在那兒做生意的權利而已。魚蝦經過冷凍,很久都不容易壞,因此魚販常常大量買進,再看市場的需要和價格的高低解凍出售,如果萬一估計錯誤,魚類可以再裝箱冷凍,蝦子就要剝成蝦仁以後再去冷凍了。在魚市場內唯一不參加拍賣的是魚丸攤位,因為把鯊魚、海鰻或是甘仔魚打成漿,加上太白粉或麵粉做成各種魚丸,要很長的一段時間,如果也要等到清晨5點鐘才參加拍賣,小販就批不到魚丸了。一般人的觀念中,魚丸都是用較差的魚肉做成的,其實也有用鮪魚或者旗魚的肉做成的好魚丸呢。
—家畜市場—
舊的中央市場並沒有集中的家畜市場,有的只是散落在洛陽街、西寧北路的零星攤販而已。後來因為政府整頓市容,把原來在馬路邊零賣的攤子,集體遷移到第6號水門的河堤外面去,才有了一個集中的家畜市場。在這個家畜市場內大約有60個家族經營的豬肉攤位,台北市每天消耗的2500頭豬裡面,大約有300頭左右是由這兒賣出去的。北市的肉品市場共分東南西北和陽明山5個區,中央市場屬於西區萬華,因此這兒的豬販採購豬隻要在豬肉到達的前一天下午,就到華江大橋下面的肉品市場去抽籤,每個豬販每天最多只能買5頭豬,由於豬肉的肥瘦和豬販的盈虧有直接的關係,所以要買2頭以上豬的肉販都得拿連號的豬,這樣拿到的豬是肥是瘦,可以說完全靠運氣。豬肉的品級也可以分成上中下等7種不同的等級,每一級一公斤的售價要差5到6塊錢,專家鑑定豬肉的好壞,只要在豬身上的幾個地方捏一下就知道了,完全是憑豐富的經驗來判斷的。台北市的豬肉全由桃園的民聯電動屠宰場來供應,儘管到今天,還有不少人認為電動屠宰的豬肉沒有溫體豬肉的味道鮮美,台北市卻是第一個完全採用電動屠宰豬的城市。殺好的豬每天在凌晨一點左右到達台北的肉品市場,豬販領到豬隻之後,還要把牠分成各種不同的等級部分才出售 像排骨啦 五花肉啦 後腿肉啦 另外內臟也分類出售 就連看起來沒有用處的骨頭還有人買才出售,像排骨啦、五花肉啦、後腿肉啦,另外內臟也分類出售,就連看起來沒有用處的骨頭還有人買去煮湯,甚至可以磨成粉做飼料和肥料。在6號水門外,除了豬肉攤位以外,還有將近20個牛肉攤位。牛肉的來源是由北部的屠宰戶,到各地的牛市集買來的,牛市集在北港是每逢三、六、九日,善化是每逢二、五、八日,岡山是每逢一、四、七日,由於各縣市輪流地供應,台北的牛肉來源便不至於缺乏。6號水門外的牛肉攤,最大的每天可賣3頭牛,最小的可以賣半頭。牛肉的批發價要看牛身上的部位而定,屠宰後會跳動的牛肉,以及分割後還會冒熱氣的牛肉,是既鮮美又營養的食物。活雞鴨的大宗交易大約在每天清晨的4點到5點左右。這時候,由南部來的一車車整籠的雞鴨,多在水門外的雞鴨市場叫賣。買雞鴨的有兩種不同的顧客,一種是買活雞鴨的各零售市場的攤販,他們講好價、秤好斤兩,就用不同的交通工具,像卡車、小板車或者倒吊在摩托車上,把雞鴨通通拖走了。另一種是餐廳或工廠大量採買的,他們把成交的活雞鴨,直接送給隔鄰專門屠宰的小販來宰殺之後才拿走。通常宰殺一隻雞鴨,屠戶要收服務費2塊5毛錢,毛跟血也歸屠戶所有,算是一種額外的收入。清除雞鴨的大毛用熱水就可以了,細毛就要用一點熱塑膠才容易除去。毛的用途很多,完整的羽毛可以做衣服或帽子,次一等的可以做枕頭、書籤和雞毛撢子,最壞的還可以做飼料,真是物盡其用了。
—水果市場—
中央市場的水果行口所批售的水果,除了少數直接向產地購買以外,大部分是向南部的農會,或經由中間商向農戶收集來的。一般行口商除了從實銷數中抽9%的佣金以外,還可以多報損耗來獲取較高的利潤,缺點頗多。新的東園街果菜市場成立以後,設立了果菜的拍賣制度,他們根據平日的市場行情和農戶的需要,按照分好的特優級、甲級、乙級、丙級訂定底價,一方面免除了水果行口商的操縱,另一方面又保障了農戶的利潤,也使消費者能吃到價廉物美的水果了。一般來說,水果的損耗率是要比其他的食物大得多,西瓜、木瓜等較脆嫩的水果,每30公斤的損耗可以高到5、6公斤,就算甘蔗、文旦等不怕壓的水果,每30公斤也有1公斤左右的損耗,碰壞的水果在舊中央市場時代,常被小販批去做冰果店果汁的原料。沒有人批購的時候,行口商也會作一票狠生意,他們把碰爛的水果放在下面,好的擺在上面批給零售商,這些倒楣的零售小販,一天才做2百元左右的生意,遇到這種損失,有的是自認倒楣,有的就用同樣的方式賣給顧客,所以買整盒或整簍的水果,就要小心選購了。當然不是每一個賣水果的生意人都會這樣做,大多數碰壞的水果是給人拿去當飼料了。6點到8點是中央市場交易鼎盛的時候,大小工廠、學校、部隊、餐館和零星的小販都在這時候到這兒來大量的採購,各種車輛和人潮擠作一團,圍得水洩不通,連停車的空間都沒有。舊的中央市場,自東園街的果菜市場開幕以來已漸形蕭條,只有魚市場因為沒有競爭,還可以勉強維持舊日的景況。中央市場沒落的最大原因是太過於髒亂,舊式、趕集式的市場已經無法適應新時代的衛生要求了。在每天中午的11點過後中央市場就漸漸冷清起來,攤販們開始清掃攤位,準備回去睡覺,留下的滿地菜屑、落葉、餘星,就由清潔工們來負責清掃。以水果市場而言,每天的廢物就足足可以裝滿兩大車,這還沒有把以專收廢物維生的人拿走的算在內呢。至於那些義務清除廢物的小貓小狗就更多了。所以中央市場不但供應了全台北市250萬居民的日常消費,也供給了不少動物的食糧呢。
時代不斷地改變和進步,趕集式的舊中央市場已逐漸為現代化的超級市場所取代了,但是不論作業的方法和市場的形式如何改變,民以食為天,在每一個夜晚仍將有成千上萬的人,不眠不休的為我們每天的飲食而忙碌著,當我們在家裡、在餐館裡享受美食佳餚的時候,怎不懷念這一群辛勞的人們呢。